温柔冻伤
2006-12-19 23:07:36
来源:星星生活

虽说生在北方,可她的皮肤却娇嫩得有些与气候不符,洁白剔透不说,而且极易冻伤,每次冬天来临,她的手总会有几处被冻坏,苦不堪言。据家里大人说,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冬天过年的时候在外面玩冻伤的,此后每年冬天都会旧伤复发,即使戴着厚厚的棉手套也不行。

脱臼有习惯性的,大概我这冻伤也是习惯性的吧,她想。

大学毕业后,她来到加拿大,在温哥华落了脚,这里的气候很让她开心,正是在温哥华,她渡过了第一个没有冻伤回忆的冬天。

谁知好景不长,她由于业绩出色,一年之后,在公司准备拓展多伦多市场的时候,她理所当然的成了先头兵。对于多伦多的冬天,她素有耳闻,据说,那里的冬天根沈阳差不多,而且风大,往往有时本来气温还可以,但被大风忽悠来忽悠去的,温度就会变得很低。想到这些,她的手指就隐隐作痛,仿佛已经被冻伤。
不管怎样,对于刚开始工作的她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升职机会,所以,尽管多伦多的冬天令她头大,她也还是高高兴兴地打点行装择日动身了。

那天,钟俊来送她,这着实让她狠狠地惆怅了一把。

认识钟俊,是大约一年前,那时她刚到温哥华,为了找工作四处奔走,光打印简历就用掉近一个墨盒,却还是没有进展,正挠头之际,国内朋友给她介绍了已经在温哥华混了五年的钟俊,在钟俊的帮忙下,她才终于被现在这家公司录用。
朋友介绍她跟钟俊认识,有没有别的意思她不得而知,但她的确对钟俊渐生好感,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钟俊也蛮喜欢她,一年来,他们经常一起吃饭,逛街或者去书店淘书,只是他们都是慢热型的选手,彼此都觉得这种隐约的暧昧很享受,并不急着表白什么,结果,就像她小时候家里种地,深秋了还留着几棵萝卜在地里,以为还有时间可以再长大些,结果一场早来的霜冻,萝卜们都烂在地里了,她和钟俊那模糊的,朦胧的爱情就像一棵被主人想当然的留在地里的萝卜,在她的飞机轰然起飞的那一刻,夭折在温哥华清冷的海风里。

“唯行走是家园。”以前在温哥华的时候,钟俊就常这么说,大概也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她不敢肆意的放纵自己的感情,她怕投入太多之后,发现钟俊也还是要继续“行走”。

忙碌总是好的,忙起来的时候没时间胡思乱想白日做梦,一切事情也都仿佛简单化了,于是,她过的单纯而快乐。

只是,终于还是没有忙得密不透风的生活,有时偶尔得闲,她咬着手指粗的糖条,会忍不住地想起钟俊,每次她都试图抵抗这种想念的思绪,但最后总是溃不成军,由不愿想起变为尽力想起。

每次回忆到筋疲力尽,她就用《花样年华》里的话来安慰自己--“如果我们真的结婚,生几个孩子,那就不会是一个故事了。”是啊,真正的美丽的爱情应该大抵如此吧,她这样想着,骗自己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并且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

刚到多伦多的那两个多月,钟俊时不时地会发个邮件或者打个电话,双方都很客气,彼此只是寒暄几句问候一下,别说越雷池,他们俩甚至都没望见雷池的影儿。

“那好吧,做个朋友也不错。”

她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后来,钟俊的电话和邮件越来越少,现在他已经记不得他们上一次联系是在什么时候了,“大概他有了新女朋友吧,”她想,“新女朋友?为什么我会这样想?难道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他的女朋友?”她有些为这个念头脸红,狠狠心掐断思绪不再往下想。

时间紧一阵慢一阵,突然某天,多伦多飘起了小雪花。

“冬天了吗?”

她站在街上,仰望着。

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她遇到过一些追求者,这不奇怪,她是那么惹人注意。只是,每每遇到对她表示好感的男人,她都会想到钟俊,然后就觉得,钟俊要比眼前的这些男人们出色的多。

“这该死的钟俊!”有一次,她在心里这样骂道。因为她觉得,钟俊像一块大石头,霸道的横在她感情的路上,让她不得前进。而这块石头,又不是她能搬动的。

今天左手无名指有些痒,那是冻伤要发作的前兆,看来,冬天真的来了,“来吧,多伦多的冬天!”她很孩子气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竖起大衣的领子走在多伦多夜色阑珊的街头。

大后天就是平安夜了,街上那种跃跃欲试的欢腾气氛总是让单身的人倍感孤独,她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那些招展的彩灯,一直跑回家,躲到自己的小窝里。

第二天,公司早早就下了班,她坐在办公室,倒了废纸篓,擦了桌子,整理了抽屉,甚至给电脑换了桌面,就是不愿离开,因为她不知道该去哪儿。

“快下来吧,这大冷天的,你在上面磨蹭什么?我在楼下站了快一个钟头了。”
钟俊突然打来电话这样说。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虽说没有完全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本能的抓起手袋冲下楼。

钟俊站在公司门前的街上,歪头看着她笑,她惊叫一声扑过去,把钟俊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怎么来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我搬家过来了。”钟俊轻轻的说。

“啊?!”

钟俊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团白白的毛茸茸的东西,展开,是一副手套。

“兔毛的,我特意让他们多给织了一层,很保暖,就是戴上去显得有点儿孩子气,不过也没关系,你就是个孩子。”钟俊说着,把她的手抓过来,塞进手套里。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用戴着手套的手捧着脸,仰头看着钟俊,眼睛里华彩闪烁。
“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冻伤?”她问。

“你的车子停在那边吧?”钟俊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带她朝停车的地方走去,“是啊,我当然记得,因为我也有冻伤。”

“你也有冻伤?在哪里?”

钟俊显得有些t腆,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怎么说呢,一年前你离开温哥华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再过几年,也许就形同路人了。可是你知道吗,每次我听到我们喜欢的歌;看到我们读过的书;或者想起我们看过那些电影的台词,我的心里都会觉得疼疼的,”钟俊停下来看看她,“就好像,就好像心里有一块被你冻伤的地方,每次遇到和你有关的事情,都会疼起来,所以……”

“所以你就跑来继续挨冻了?”她从毛茸茸的兔毛里漏出两只眼睛看着钟俊。
钟俊笑着点点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哈,我是有朋友的男人。”

她的手指又开始痒痒的,凭她多年的冻伤经验,这一次,是因为太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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