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生活专稿/作者：阿妍）一年一度的父亲节又快来临了。此时此刻，有关父亲的回忆也会在不经意间被想起，但记忆中能搜索到的只是生活中父亲的一些片断。说句实话，这是唯一一直站在我身边的男人，也是最让我烦的男人。

自我四五岁起，就逼我认字学数学。至今记得，你当着你同事的面，硬是把我整哭了。人劝你说：你女儿那么小，学这些做什么。你恨恨不平地说：怎么就是教不会哟，这么呆的脑筋。所以，我从小就这样被你打击得没有自信心。

直到有了妹妹，她某天被你教哭后，大喊大叫说：是你不会教。我们老师就不是这样教的。我才突然意识到，并不是我呆。可是，那时，我已经上了大学。而妹妹已经到了可以反抗的年纪了。

我记忆里第一次认识水果，是你种下的葡萄树。当我们还住平房时，你在门前空地上种了一棵葡萄树，你埋下那棵苗时说：要结果得培养它二三年啊。那年，它结出了整个大院第一串葡萄。瞧着它一天天由青涩变紫红，成了全大院最美的一道风景。

我人生的第一本书是你给我买的娃娃书–《商鞅变法》。从那以后，我开始爱看书。小时候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租书屋。中午，吃完饭，就跑到小巷子里的租书屋，记得是五分钱看一本娃娃书。后来上初中，变成一毛钱看一本书。

为了看书，我常常翻家里的抽屉，瞧瞧有没有哪个旮旯里落下五分硬币。有时，实在太干净了，没招了。我只能乘你睡着了，悄悄地掏你的口袋。我要的也不多。就五分一毛的，所以，你一直没有发觉。妹妹比我幸福多了。等她能看书了，就去抄我的书箱了。那可是我一个月五元的零花钱攒下的书。

你做得一手好菜，大院里的人都很羡慕，我爱吃多少也有你的传承。大夏天里，你会带我去你的单位，因为单位里每天下午有冰冰的绿豆汤。喝完了，你让我再带一饭盒回家。还记得晚上常常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时被母亲叫醒：快吃，包子。那是你上夜班的宵夜。你爱运动，四十多时，每年都会去横渡长江。可是，跟你学游泳就像小时跟你学认字一样苦。不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你就不罢休。

现在想想：你真的很没有教学方法，也不懂如何教。唯一的方法就是简单粗暴。后来，我总算在你的强逼下学会了游泳。于是，每个夏天，你就会带着我到长江边，小河里，在风雨里游啊游。我哪里像女孩子，整个被你当成是男孩子。

母亲一直记得游泳的一件事，那个夏天的一个下午，我突然想去游泳，你也答应了。正推着自行车，我不记得当时又为了什么和你生气了。说了句：我不想去游泳了。你当时挥起手就给了我一巴掌，也不顾我当时已经是高中生了，不顾当时大院有人没人看着。厉声吼着：你今天一定得去。

我只能悄悄抹着泪跟着你身后–我一直以来就没有妹妹的勇敢反抗精神。结果，刚游没一会，下大雨了，是倾盆大雨。我泡在水里看着你，你根本没走的打算。我只好怏怏地，顶着大雨游过去游过来，累了就仰泳。急骤的雨点打在脸上、头上，好在夏天的雨就是“跑暴”–下一阵就完了。我现在之所以是这样的性格，和你当年的“教导”有直接的关系吧？

每一次考试如果成绩不如你想的理想，你就会冲我大吼大叫。老师常说你父亲是大学数学教授，你数学一定很好啊。这句话的背面是：怎么你的数学那么糟糕。我是不愿意你给我做什么辅导，你越辅导越乱，一二句说不通又开始吼。我宁愿自己去看书。所以，人家很奇怪你是大学数学教授，二个女儿没一个学理科的，全是文科。嘿嘿，那都是想逃离你的“魔掌”啊。

我小时，你总喜欢说一句：吃的不少，打的不饶。所以，我没有在你那里享受一般女孩子会有的娇宠。我是老大，你总是给我最多的压力。挨骂是家常，挨打也不少。我就在狂风暴雨里成长起来的。

很多外人很喜欢你，觉得你又温和对人又好，有求必应，是个顶好的男人。可是，母亲在家里常说：你是属于那种对外人好，对自己家里人苛刻的人。在家里有什么小事，你看不惯了，什么事不如意了，你也会吼。不是说而是吼！

后来，是每次吃饭喝酒后，开始话多，很大声音地训这个说那个。所以，我们一般在你吃饭后就赶紧收拾离开。跟你说事也一般在清早你起床，或者你没吃饭前。

当年，你一直吼着说：你们能不能像人家孩子一样走得远远的，远香近臭的。好嘛，我主动走了。离开故乡，先是到广东，还好，寒暑假逢年过节的还能回家。现在好，走得更远了。隔着太平洋，这下你开心了吧？

你不是不爱家人，但你爱的方式真是简单粗暴，有时让人受不了。其实，我内心一直想离开你的身边，远离你的吼叫。故而当你给我介绍人生第一个男人时，我没什么犹豫，就是很单纯的想逃离，想找一个自己的空间，想过一种自己想做什么不用听人训斥的生活。

一直记得在我结婚前一天，我们还在吵。我气哭了，锁着门，隔着门还和你吵，你一脚踹开了门，生生地踹断了门锁。

后来到了广东，离你远了，我对你也没有特别的想念。但，骨子里，你和母亲那个地方还是自己精神的家园，那个地方是我的家。听妹妹说，你收到我给你寄的钱，寄的酒，寄的烟还是很开心的。

去年带小阿回家，这小家伙开始时有些认生，晚上看不到我就哭。母亲抱着小阿，你就在一边给小阿边唱边跳：喜唰唰，喜唰唰……快七十的人了，一边唱一边跳是什么情形？我当时瞧着是很感慨的，很意外地看到你变了。这个小阿竟然让你变得百转千回。

和母亲说父亲当年对我们可没那么好耐心，现在对孙女倒是很特别。母亲说那叫隔代亲。每天早上，你会说：我的外国小孙今天要吃什么啊？我去买买。最可乐的是小阿对你的鼻子很好奇，总是在你抱着她时揪你的鼻子。人老了吧，年青时的火爆脾气改了好多。现在，你如果三二天不在视频里看到我和妹妹，你就会和母亲嗦：她们都在做什么啊？怎么几天不见了？

我一直很努力，当我小时，这种努力是想证明给你看，我不呆。后来，这种努力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给你丢脸。再后来，这种努力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生活里爱我的和我爱的男人们来来去去，唯有你一直在我身边。

其实，想想，如果不是血缘关系，我怕是早早离开你了。我一直想和别的女孩子一样，能娇气一点，撒点点娇，能细腻娇柔一点。可是，在你的教导下，我就是很粗线条的。你是我父亲，我别无选择，只能爱你。不管以前怎么样，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我希望是很长的一段路，希望是一段快乐的路，一段健康的路。

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我不想娇情地写成你多伟大，你多慈爱，你多像小说电影或者歌里唱得那样，你个性里的简单粗暴加上年轻时的火气对我和妹妹的性格其实是有很大影响的。

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父亲，我别无选择。只能爱你。内心里很清楚当你真的离开我的那天，我其实会撕心裂肺，这是别的男人离开时不会有的。真心祝愿你健康平安，父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