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甘宁环游之延安变化
2011-06-02 03:54:28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叶元凯)1956年,我第一次到延安,当时的延安和抗日战争时区别不大,市街灰旧,尘土飞扬,延安中学门口还保留着贺龙司令部的岗亭。小米捞饭和烩面饼是饭馆里通常的供应。第二次我到延安是1966年文革时期,市容大致依然如故。

这一次在2011年4月,给我的感觉是延安大变样。西延铁路早就通车了,火车站建筑高大、新颖、现代、气派。现在一条新的动力车线正在铺设,不久西安到延安只要1小时。回想50、60年代,同样的路程却要花费两天:第一天坐火车到铜川,当晚旅馆里住下,次日一早再排队买票坐汽车,傍晚到达延安。

以前市区只有一条勾起许多回忆的延河大桥,现在钢桥、索拉桥好几座,公交车的线路很多。延河两岸新颖的高楼鳞次栉比,但门窗图案很多都与窑洞有关,突出延安的特征。肯德基、麦当劳、酒吧间已在革命圣地大发展,和全国一样,商业广告铺天盖地,街上不时塞车。只有市街后面的山坡高处,可以望见一些破败的窑洞,也许,艾青、丁玲、韦君宜们当年曾在那里进进出出,忙着革命创作。

从1935年红军长征到达延安,到1948年离开去西北坡,中共中央在延安的十多年现在成了延安的光荣岁月,那是一段伟大的历史,也是延安的重要财富和资源。杨家岭、王家坪、枣园、宝塔山现在成了革命圣地,也是旅游的胜地。各地旅游团纷至沓来,日日爆满。

人们来参与红色旅游,接受革命的传统教育。各种干部培训班学员背着公家发的统一的背包、戴着统一的太阳帽,坐单位的旅游车,举着党旗,来延安体验当年的奋斗历程。他们有的人在毛主席住过的窑洞前,租旅游点提供的当年八路军的灰布军装,别上玩具手枪,摆各种姿势,合影留念。有的人在杨家岭七大礼堂,上主席台坐坐,体验出席“七大”的心情。

旅游点外,到处是小吃一条街。洋芋擦擦,柿子碗托,荞面,钱钱饭,黑楞楞,卤煮驴板肠,都可以让你别开新面,大快朵颐。别认为陕北的东西土,吃了才知道那个美。例如,黑楞楞是由土豆做成沫状,去除淀粉,然后做成圆球状,放入锅内蒸熟,加上调料,口感非常筋道,是一种少见的菜肴。

再如卤煮驴板肠,名字听起来不雅,我在米脂4年,经常走过出售这种食品的店前,始终不敢尝试。这次再到陕北,决心一试。它是用整副驴大肠做原料,反复用醋水搓洗干净,放入清水锅煮半熟。捞出再入卤汤锅,加酱油汤、辣椒、花椒、葱花、姜片炖煮至绵软。吃时切成小段,加原汤汁,口味麻辣咸嫩,香味袭人,可谓一绝,和想象中的驴连不到一起。

我在米脂住过4年窑洞,老伴和妹妹、妹夫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次到延安,我就想让他们也体验一番。恰好车上一邻座是延安当地人,他指点我们下车后坐车直奔杨家沟,就在中共七大礼堂后面几十米处有好多处农家窑洞旅馆。我们点定一家,一排4孔窑,炕很宽大,还有一张床,我们4人一孔窑就足够了。

当晚儿子打来电话,问我们住在哪里,我们回答:和中共中央比邻而居。窑洞内设备齐全,卫生间冷热水24小时供应,电视清晰,有微波炉以及烧开水的设备。正面墙上挂着毛主席像,侧面是毛主席的诗词《沁园春 雪》的书法和延安旅游地图。看来农家是意识到:现在延安的旅游是凭借毛主席的影响力和吸引力,就像临潼的农民声称他们靠秦始皇发家致富是一样的。

和我们同车到达延安的几家旅客包住了另外几孔窑洞。每孔窑日收租金90元。老板日进几百金,当然要感谢毛主席。他交待我们,如果外出找不回来,打个电话,他派车接我们。看来,延安的居民因旅游业的发展大为得益了。

当天下午,我们就去参观杨家岭中共中央驻地旧址。沟道狭窄,旅游车挤满。中共中央1938年至1947年就在这里办公,毛、刘、周、朱都住在这里,窑洞挨着窑洞。1942年在这里的会议室召开著名的延安文艺座谈会,文艺界知名人士与会的80多人。其中多数如萧军、丁玲、李伯钊、艾青、何其芳、欧阳山尊等在建国后的运动中都被整肃了。

中央大礼堂是这里重要建筑物,它是当时党内的建筑学家自行设计和建造的,砖铺的地面下有火道,起供暖作用。1945年抗日胜利前夕在礼堂里召开了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刘少奇在报告中第一次提出全党要以毛泽东思想作为指导思想。

第二天,我们再去枣园和王家坪参观。枣园里新增加了毛、刘、周、朱、任的铜像,他们是当时的中央书记处书记,是党的领导核心,他们领导中国革命获得了胜利。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文革时,国家主席刘少奇得不到他签署的宪法的保护,以莫须有的罪名首先被打倒。周、朱也被批判,批林批孔批周公,岌岌可危。历史的教训一再重演,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朱元璋大诛功臣,都是一样道理。共患难易,同安乐难啊!

王家坪是当时的八路军总部,彭德怀住过的窑洞里展出很多有关他指挥作战的照片,表现他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军事才能。很奇怪,我眼睛看着这些熟悉的照片,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他脖子上挂着“反党野心家”的大牌子,被北航“闯将”押着去批斗的景象。

我们这一代人,青年时读过“谁是最可爱的人”和巴金的“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把“唯我彭大将军”打入十八层地狱。这位现代的岳武穆最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苦痛,惨死在监牢中。延安的历史让我们这一代人产生的联想太多,太多,太重,太重。

我们在第三天离开延安,火车沿着延河北上,公路、铁路和河道并行,延安还有北站,处处显出大发展的气象,蟠龙镇当年歼灭胡宗南精锐师团的征战地现在建起了大油厂。铁路边的农家也是旧貌换新颜。旧窑废弃建新窑,外墙瓷片贴面,铝合金推拉窗。旁边的一个窑洞不安装门窗,作车库用,不妨就叫窑洞车库吧,这也是陕北一景。

窑顶随处可见圆桌大的锅状天线,外面的围墙上靠着几十年前使用的石磨盘,这一情景使我想起美国西部的一些人家用古老的马车车轮靠在墙边的景观,那意思是暗示他们的祖先是从美国东部赶着马车过来参与西部大开发的。我们还不时看到乡村开设的幼儿园,孩子们欢蹦乱跳,接送孩子的面包车来来去去,车身上绘着美丽的花草和小动物,旅客们在议论时说到,农村里也有人掏两万元给孩子买钢琴的。

延安变了,山变,水变,人变,往日的情景不再了。

收藏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