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生活专稿/作者：点心）我走在圣荷西夜晚的街头，又是岁尾时节，这座依然保留着西班牙风情的城市，如今已经被各色彩灯装饰一新，充满了节日的味道。

我踩着流溢了一地的荧光，慢慢顺着热闹的街道走下去，空气中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股火燎的气味，且执拗着流连不去，我如着了魔一般被吸进了这盘旋的漩涡中去，任它带我到记忆深处去。

那是湖南乡下惯有的火塘，柏树枝在跳动的火苗中发出喜悦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它兴奋地一次次跳起，不断舔食悬在上面为过年而熏的鸡鸭鱼肉。

火塘上吊着的，是一个似乎有千年历史的水壶，壶身被熏得比墨还黑，里面永远煮着预备用来盥洗或泡茶的清甜井水，要么就是一个有着同样悠久历史的煨汤的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煮一锅第二天中午要吃的老火汤。

夜里塌下垫着的干草，会随着每一次身体的转动而发出沙沙的声响，透过散发出太阳晒过的清香的被褥，发出的，也是那样一种火燎的气味，或许是堂屋里的气味，早已经顺着空气，弥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了。

那是记忆中我们每年回婆婆家过年所特有的味道，是和我那钢筋水泥的娘家完全不同的气味，也是我自从离开中国，十多年里再也没有机会亲近过的气味。

这火燎的味道，也似我第一个故乡的气息。在那冬天长达半年的北方小镇，烧得暖暖的房间里，也有这火燎的味道，当这气味越来越重的时候，空气中的气味就渐渐丰富了起来。

用北方特有的饭豆做的冻豆包，一拨又一拨地发出甜而濡的香味；冻梨来了，靠着火盆边慢慢烤着，梨香中带一点清冷；牛奶味很浓厚的，只有这个季节才有的冰激淋也来了；酸菜馅儿的饺子，肥厚的带鱼，趁着妈妈不注意，往火塘里偷偷扔一个土豆，烤焦了皮，为空气中再多添一缕食物的香气。

自从三十多年前离开那里，我一次次做了打算，想再回去重温一下那令我魂牵梦萦的味道，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搁浅了。

来加州后，时常怀念加拿大的气味，那是冬雪清冽的味道，随着每一片扑簌簌落下的雪花而来，那其实也是和北方小镇相似的节日的气味。加州不下雪，要看雪，就要到和内华达毗邻的太浩湖区去。

还记得那年第一次去太浩滑雪，车要经优胜美地的一段山路，山路两边，积雪越来越厚，车窗虽是紧闭，干爽清冽的雪的味道，还是遮挡不住地扑面而来。我趴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山上的皑皑白雪，所有关于加拿大的回忆，全都跟着那气味席卷而来。

车子终于穿过蜿蜒的山路到达目的地，我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长久因思念而起的失落，终于暂时被填满，不再有空空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离开加州，关于它的气味又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