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带出的回忆
2015-02-11 06:01:29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点心)今天终于有一段相对完整的时间,或者说一种放弃做家务的决心和打算,我坐下来,好好地,什么也不做的,专心地听2015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

其实自从得知女友去年年底去欧洲听音乐会的消息,我就开始羡慕了。但那羡慕,还停留在悠长的记忆里。

从我记事起,就随着父亲听各种交响乐。他从不讲解,只是听,而几个孩子中,除了大哥外,就是我。我们三个对音乐有时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什么也不做,就是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听,且百听不厌。

父亲有很多磁带,也有历届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演奏一定是爱乐乐团,指挥只能是祖宾梅塔或卡拉扬,而最后一曲,一定是那雄浑有力,和着观众狂喜的掌声的老约翰.施特劳斯《拉德茨基》进行曲。夏日的夜晚,哥哥读大学去了,父母散步去了,我就会关上门,掩上窗,不开电扇空调,就那么坐在黑暗里,着了魔一样地,把音量放得很大,听。

父亲是个讲究有趣的人。冬天的时候,他喜欢听德沃夏克,贝多芬,卡门;春天的时候喜欢听德彪西,斯特劳斯。;夏天的时候喜欢听苏伯特;秋天的时候喜欢听博拉姆斯等。而我呢,是拿到什么听什么,一旦听进去了就不想起身。

有时候我也会跟他谈两句感受,他只微笑着说,每个人对音乐的解读是不同的,但只要你听到了,音乐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因着他的放任和鼓励,我自由地,不拘束地最大限度地享受着音乐带给我的难以描摹的美妙和幸福。

大学毕业后,他带我回南通。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老家。在南通只待了两天,我就和表嫂去苏州无锡一带去玩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只有时间带我去了三个地方。第一个是他长大的,在城市发展的推动下即将面临拆迁的老宅。他细细告诉我关于天井里的六个大水缸的故事,指给我看院中打的那口井,他窗前种的那棵如今已参天的树,还有房后负责打扫的保姆养乌鸡的地方,给我讲当年顽皮的他如何放学了就追着乌鸡跑,如何喜欢双手撑着井沿荡秋千的往事。只听得我百感交集,第一次感受到了寻根的意义。

第二个地方是琅山,那是当年他向母亲求婚的地方。他一生只爬过三次琅山:同奶奶去还愿,为着随总行迁去香港的爷爷,那是第一次。我能成为他三次中的最后一次,可见他对我有多么宠爱。

这最后一件,就是辗转去拜访当年带他进入音乐鉴赏之门的严格。严格笔名辛丰年,是英语symphony(交响乐)的中译。严伯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为《读书》、《音乐爱好者》、《万象》等杂志撰写音乐随笔,驰誉书林乐界。着有《乐迷闲话》、《如是我闻》、《处处有音乐》等十余种作品。他为人和蔼可亲,和父亲无话不谈,我也无拘无束地加入他们的谈话。父亲笑着对老友说,别听她瞎说,她不懂的。严伯伯笑答,听她说说感受也挺有趣的。

我的确不懂音乐,乐器的名字也叫不上几种,音乐家的作品,除了最爱的几个,也无法分辨出各自的风格有何不同,更别提什么像我大哥那样,几个音符就听出是早期生涩的作品,还是鼎盛时期的佳作了。我只是喜欢听,狂热的,没有任何理由和解释地爱听。

父亲也喜欢画画,他小时候特别学过几年,尤爱油画,至今家里还保留着当年他临摹的一幅一米多长的油画。受他的影响,我和姐姐也喜欢画。小时候叔叔见姐姐绘画有些天分,本来还想介绍她跟范曾学画,因为他的大姨子嫁给了范曾的哥哥,可惜姐姐舍不得离开妈妈,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父亲的文字也很好。叔叔曾打算写一本回忆录,其中提到家书,父亲就他那本书写了一封信,其中就谈到了家书。叔叔觉得写得极好,于是加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我在家里翻书的时候读到,为父亲深厚的文化底蕴深深折服。他从小受过私塾的严格训练,长大后又受爷爷的悉心指导,所以作文极其讲究。文字洗练,格式无懈可击,短短的一千多字的文章,内容从古至今,由外到内,仅从涵盖的内容,就可以看出他读了多少书,结尾一段小小地提到家书在战乱时给奶奶带来的安慰和寄托,十分感性而又含蓄地表露出浓浓的思母之情,看得我是赞不绝口,感觉实在是望尘莫及。

我是一个敏感的人,也比较多愁善感,小时候因为父亲年纪比我大很多,也曾有小小遗憾和自卑。长大后才慢慢懂得,能有一个具有爷爷一样学识和阅历的父亲引领我,潜移默化教导我,充满耐心和慈悲地关爱我,其实是一件何等幸运的事情!

严伯伯已于2013年辞世,而我的父亲蒙上苍眷顾,依旧健在,且依然一如既往地督促我永远不要停止学习和进步,我除了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来报答上天赐我的这样一位好父亲呢?

当然还有新年音乐会。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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