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2009-09-24 17:36:58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点心) 1937年卢沟桥事变,日本人打进了中国。老家沦陷后,爷爷携父亲随公司迁去香港,新中国成立前夕,他们怀着建设新中国的激情归家,父亲于1946年考入武汉大学。

那是1949年的早春,在经历了为护校而走上街头游行等一系列活动后,负责绘画的父亲和负责文字的董辅i已渐渐有了默契。那一个乍暖还寒的早晨,父亲要去小印刷室看将出的稿子。新中国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而国民党对于进步势力的控制也越来越凌厉,为了不被国民党发现,印刷室刚刚转移到了地下室的一间小房里。父亲夹着寒风辗转往小印刷室走去,就要解放的喜悦让他感觉不到冬意,只觉得分外温暖。

1949年,那是一个让妈妈永远无法忘记的异常寒冷的春天,就在解放前夕,外公被解放大军镇压了。原本住着大房子,雇着佃农的外婆家,被赶到了以前工人睡觉的地方,家里不仅一下子失去了男主人,同时失去的还有一向不愁的经济来源,妈妈不得不把有限的漏网的值钱东西变卖,小小年纪就开始饱尝生活的艰辛。

1959年,反右倾严重扩大化,苗渤然也开始受到冲击,他已无力保护自己的部下,于是建议父亲去东北林区先锻炼几年再想办法回城,父亲听从他的劝告,在去大兴安岭前回通向病在床上的奶奶辞行。想到心爱的儿子还没有成亲,病榻上的奶奶四处托人,姻缘巧合,父亲与母亲结识,开始商量带她去林区的计划。外公去世后,母亲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在家乡遭白眼的日子让不到20岁的她,决定和父亲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他们成亲了,林区的20年是父亲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他被打成右派,被隔离审查,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同他说话,他的日子象电影牧马人里的许灵均一样艰难,虽然没有那么多热心的牧民朋友,然而他有着和李秀芝一样纯朴善良的母亲相伴。

1969年父亲回通探亲,回到林区,一下火车后,就被守在车站的人带走,他仅来得及和在车站等候的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被隔离审查的一个月里,他和母亲无法交流,母亲仅仅知道他还活着,在担惊受怕中,姐姐早产三个月来到这个人世,象一个病弱的小猫,用棉絮包着,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母亲要一边照料孩子,一边留意被放出来的父亲的心情,以防他自杀。她对父亲说:不怕,再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把你下放农村,你宽宽地读你的书,我来种地,养猪养鸡养活咱们全家。

1978年爷爷过世,父亲回通奔丧,在北京转车的时候,他买了一份报纸,读到董辅i重新出来工作的消息。回到林区后,他给近30年未见的老同学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想归队的心情。老同学多方联系,终于在科学院为父亲联系了一个借调的机会,1979年开始,父亲开始了在京借调两年的生活,同时在董叔叔的帮助下,积极寻找各种途径,准备带我们全家回城,并最终同当年武大的恩师张培刚爷爷取得联系,回到了阔别了30多年的武汉,1981年的夏天,张爷爷亲自随车来火车站迎接我们,我握着他软绵绵的手,他微驼着背向我微笑,我们全家的命运从那一天起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巨变,而这一切的渊源,都要从1946年,父亲放弃清华读武大来追溯起。

1989年,在武大读研究生的大哥,同班上的另一名同学一起被选派到上海复旦大学上复特班,并从那时开始,得了一种叫“出国”的病,辗转几年,最终在父亲另一名武汉大学的同学的帮助下,赴加拿大的曼省攻读学位,身上仅带了200美元。

1999年,出国已经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随夫前往新加坡,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开始挣外国人的钱,从此开始了不出国一辈子后悔,出国了后悔一辈子的国外生活。

2009年,我终于登上了从旧金山飞往中国的飞机,回到了阔别了8年的中国。

父亲同我一道回乡祭祖,老宅终于为城市建设让步,被拆迁了,父亲捧回两张放大的照片,一张是爷爷的,一张是奶奶的,他们在相片里对着我们微笑。值得告慰他们的是,通大建筑系的一位老师觉得老宅有古建筑之风,决定异地重建,进行保留,也算是为我们留了一个将来可以凭吊的地方,愿爷爷奶奶在天之灵安息。

如今我回顾建国60年来我们家的起起落落,不禁又想起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话来,我很难用一个好字或不好,来评价中国的这60年,这60年里,最痛苦的家破人亡经历过,最荣耀的日子也来过,我们的家,更象建国60年来的发展,停步,倒退,又腾飞一样,在个人所不能主宰的历史旋涡里沉浮。岂止是我们一家,新中国的千千万万个家庭,也同我们一样,被命运一次次抛向山顶,然后又一次次不由自己地滑落谷底。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这没有经历过战争和文革的一代人,而今有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考公务员,经商,出国等等,人生有了多重选择。已经过去的,再去追悔已无任何意义,我们都带着期望,憧憬中国更美好的未来,因为不论我们这些海外游子身在哪里,祖国的强大,将永远是我们最坚实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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