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省亲忆往事:我的成分是地主
2014-12-10 06:00:17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利锋)记得小时候幼儿园念大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跟母亲从姥姥家回家,路灯下,妈妈牵着我的手,我问母亲:“妈妈,今天老师让报成分,咱家是什么成分?贫穷还是下中农?”母亲不语,仍牵着我的手默默地往前走,我有些着急,便催母亲:“妈,咱家什么成分?”母亲面露愁容,可仍装镇静地跟我说:“回家再告诉你”。

回到家后,母亲跟我说:“孩子,咱家我的成分是贫穷,你爸的成分是地主,可你随你爸,你的成分也是地主”。我万万没想到幼儿园里好孩子,毛主席诗词语录背的最全最流利的我居然是地主后代。我立刻哭了起来,好像失去了最宝贵的自尊,伤心至极。母亲安慰我说:“成分不是你能选择的,可毛主席说重在政治表现,你的政治表现好,老师一样会对你好,你成分不好不会对你有影响。”

可我依然哭得伤心。于是那天晚上母亲便带我去我幼儿园的刘老师家,跟刘老师说明了情况,想让刘老师来安慰我。刘老师在班里最喜欢我,见我哭得伤心,便对我母亲说:“这孩子懂事真早。”然后又对我说:“你妈妈说的对,重在政治表现,你表现好,仍然是好孩子,老师也不会对别人说你的成分是地主”

刘老师是我人生遇到的第一个贵人,我至今仍记得她的名字叫刘岩,还记得她那温柔善良的样子。

这次回国,跟母亲又说起了这事,母亲说真是因为成分不好为我愁死了。母亲又告诉了我以前不知道的事。那时上山下乡成分不好是调不回城里的,母亲跟父亲商量着怎么办,可实在是没办法。父亲母亲就想为我暂时离婚,以后再复婚。其实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当时有人给她介绍了个军官,那军官很追母亲,但母亲嫌他粗鲁没文化,嫁给了我父亲。父亲母亲最终还是没有因为我而离婚。还没等到我上山下乡,我己经可以成分不写地主了。

母亲盼望我有出息,上大学离家远,以及后来出国,她都支持我。她自己也是随姥爷从山东闯关东的移民。

这次回国,母亲还给我讲了她被姥姥姥爷抱着从山东坐船闯关东的真实故事。

那时的轮船是日本人经营管理的,闯关东时,母亲尚在襁褓之中。在山东坐往关东的轮船上,母亲生了病哭闹不止,日本人就说小孩子的哭闹不停,扔海里吧。姥姥拼命地哄好了母亲,才让母亲不哭。命运,有时不得不让人慨叹。

这次回国,我除了去长春三天,天天陪父亲母亲一日三餐,一起散步。母亲步履蹒跚,走的极慢,给我讲了许多我不曾知道的事。

这次回国,父亲母亲搬到了大连。家附近虽有个小市场,可父亲却要坐公交车去一个大市场为我买我喜欢的海货和水果,因为那个市场东西全,新鲜。那天我陪父亲去,他不打车,说有老年证坐公交免费。到了市场,专挑最贵的给我买,父亲原本是很节俭的人。我在家那几天,家乡的海货和水果尽情的吃。父亲默默地不辞辛苦地一次次去大市场买,回来又亲自做。

那天去长春,父亲跟我打车去车站。他看着我过了安检,乘电梯到了候车大厅,他仍在那看。想起念大学时,每次寒假暑假结束返校,父亲都把我送到火车站,目送火车离去。现在他每次要送我到机场,却看不见飞机飞去,只是越送越远了。

生命中,父母把儿女抚养成人,但却要越送越远。自毕业后,大洋彼岸的多伦多是我住过的最久的城市,而它也越来越成为我的家乡了,尤其是中国发展速度飞快,每次回来,即便是到同一个城市,也是觉得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家乡的感觉越来越遥远。但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父母在,就永远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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